【安顺频道】安顺市妇幼保健院 战疫日志十八：谢波手记

作者：谢波 陈小艳

2月4日，初到武汉。武汉封城已逾10天，虽然到的时候是晚上十点，但这个城市的静谧还是让我有些心惊，整个城市仿佛蒙上一层厚重的面纱，让人看不清本来的模样。接我们的公交车孤独地行驶在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上，呜呜的车声和呼呼的风声一起，在空旷的城市里格外刺耳。我们一行人数十人都没有说话，安静地聆听着这个城市唯一的呼啸。我想或许是因为旅途的疲惫，但很大程度一定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和担忧吧，至少我是这样的。我看着窗外，浮想联翩。这可是九省通衢的城市啊，曾经的夜晚会是什么模样呢？等战“疫”胜利，就可得见了吧！

2月6日晚上19：00，包含我在内的50名贵州护理队的成员坐上了前往方舱医院的公交车。紧锣密鼓的培训之后，我们真的要开始战“疫”了。即便街上灯火通明，但安静的城市还是让我们有些瑟瑟发抖。“我们来唱歌吧！”不知在谁的提议下，大家从哼唱到齐唱，斗志昂扬的歌声在武汉的街道上呼啸而过。“武汉，听见了吗？我们来啦！疫情，怕了吗？我们来啦！”我一边唱着《我和我的祖国》，一边想着。我感觉身体的血液在翻涌着，令我热血沸腾。然而，这热潮却在下车后面对战场凌冽的气氛下迅速冷却了。原来，我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勇敢。透过玻璃门，触目可及的是战友、是病友，敌人却漂浮在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中，不需张牙舞爪，便让人不寒而栗。厚厚的防护服、防护靴、护套、护目镜和口罩，全副武装花了近一个小时，大家相互检查确保防护到位后，便拖着厚重的身躯进舱了。这个由会展中心临时改造的大型病区，大得超乎我的想象。护士长简单的对各工作区域进行介绍后，我们便各自接班上岗。层层保护我们的“盾牌”，让我们还没有开始工作便“负担”重重，呼吸受阻，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。

第一个护理的患者是一个叔叔，在我为他量体温时，他说，“感谢你们啊，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支援武汉，感谢党的领导，同时也感谢你们这群最可爱的人。”看到他欣慰的眼神，顿时泪水盈满了我的眼眶。这一刻，我十分庆幸模糊的护目镜让他看不见我的眼泪。我强烈压抑我心中各种情感的翻腾，故作轻松地回应着他。我想，在他眼里，逆行的我们应该周身都散发着希望的光芒吧！病区人来人往，走廊上几个氧气瓶的旁边站着排队吸氧的人群。突然一位老爷爷叫住了我，“医生，我现在呼吸有点困难，你能叫他们先让我吸一会氧吗？”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，我的心一阵刺痛，在这个特殊的时期特殊的病区，吸氧都变成了一种奢侈。我把他扶到排队人少的地方，做好解释工作之后，终于让他吸上氧气。第一个班，我拖着厚重的脚步在病区来回奔走，呼吸、汗水、泪水的水汽交织在护目镜上，又化为水滴落下。我第一次觉得一个班的时间那么漫长，第一次那么期待赶快下班，第一次那么急切地想吃东西、喝水、上卫生间……

回到酒店，56度的“高温消毒”热水澡让我全身像虾米一样通红，面对镜子里那个有着超高“发际线”和满脸压痕的自己，一瞬间我有些陌生。踏入生活区，从贵州携带的一箱方便面上赫然印着“驰援武汉医疗队”几个字，拿出方便面的那一刻，我深刻明白了何谓“驰援”。

渐渐地，我们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，和患者也越来越熟悉，每次休息过后再入舱，患者总是像久别重逢一样的热情，“小波波，昨天没有看见你，好想你啊！”“波波，看到你上班真开心！” ……日复一日的护理，我比任何人都懂得他们对外面世界的渴望，出院，即意味着重生。多年的医务工作，我知道药物的治疗固然重要，但精神上的支持更能给予力量。所以每次一有空闲，我都和他们闲话家常，还会带着他们一起打打太极，唱唱歌，愉悦身心。他们也成为了与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“战友”，虽然我们各自的经历无以言表，但我们有着同一个期盼、同一个梦想。我们这些医务人员并不是救世主，我们只是一束微光，竭尽所能为患者照亮。

2月20日一上班，连日以来精心护理的一个老伯小跑过来告诉我，“小波波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，我今天可以出院了，来我们拍一张照片做纪念。”听到这个消息，我喜笑颜开，连日以来的好消息让我对战疫胜利越来越有信心。“恭喜你啊，终于可以和家人团聚了。”我高兴地恭喜他，却看到他的眼神转而哀戚，“出院我也是一个人，我的妻子，没挨过这场疫情……”原来，58岁的妻子和他一起感染了新冠肺炎，一向身体不好的妻子没能战胜病魔，在两天前离开了人世，孩子们都不在身边，所以出院的他，也只能面对空荡荡的家。我鼻头一酸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，我抽抽噎噎安慰老伯，老伯却转而开始安慰我，“虽然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，但我会永远记得你。要平平安安，回到贵州呐！”

他们在这场无情的疫情中，失去的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，却仍然对生命和生活充满希望。我想，我也会永远记得他们。不仅是因为他们暖心的举动、诚心的感激，也不仅是因为那一封封纸短情长的感谢信，那一面面刻有“疫情无情人有情，大爱之举暖人心”、“温柔以待、永不言弃，虽非亲人、胜似亲人”的锦旗，还因为他们在逆境之中依然坚定的希望，在病痛中依然感恩的心境。如果不是这一个多月日日夜夜的相伴，如果我只是在后方防疫，我想我一定不会有如此深刻的体悟。我深切懂得了日本导演北野武所言，“灾难不是死了两万人这件事，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，发生了两万次。”每一个数字背后，都是一个世界，都是一份爱和希望。

3月9日，历时34天，江汉方舱医院终于如我所愿，空无一人，休舱大吉。最后一批病人和我们医务人员相互告别，互道珍重。虽然也有离别的感伤，但更多的是战“疫”阶段性胜利的振奋。我们不留念“江汉方舱医院”，我们憧憬崭新的武汉国际会展中心；我们不留念与子同袍共同抗疫，我们憧憬摘下口罩微笑相见。我不禁想起，2月4日登机前领队带领我们在党旗下重温入党誓词：

“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，拥护党的纲领，遵守党的章程，履行党员义务，执行党的决定，严守党的纪律，保守党的秘密，对党忠诚，积极工作，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，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，永不叛党。”

我也不禁想起，毕业时老师为我们戴上“燕尾帽”之后的宣誓：

“余谨以至诚，于上帝及会众面前宣誓：终身纯洁，忠贞职守。勿为有损之事，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药。尽力提高护理之标准，慎守病人家务及秘密。竭诚协助医生之诊治，务谋病者之福利。谨誓！”

曾经怀着满腔热血和无限向往许下的诺言，在这一个多月的历练上得以升华，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血液中，镌刻在我的骨头里，也必将伴随着我走完生命的旅程。

3月10日，我们开始原地休整。酒店的窗外已然是一片春天的场景，天空是蔚蓝的，大地是多情的，风儿是温暖的，阳光是和煦的，草儿开始嫩绿，花儿绽放娇艳。既然希望方舱医院“空无一人”的目标已然实现，那么我就许下下一个心愿：我想自由自在穿梭在武汉的大街小巷，无忧无虑的欣赏武汉江城美景。